修省篇-第三十三則
雲洇影裡現真身,始悟形骸為桎梏;禽鳥聲中聞自性,方知情識是戈矛。
【音義】
1.形骸︰骸音讀若孩,注音作ㄏㄞˊ。形骸是物體的形體總稱。
2.桎梏︰桎音讀若至,注音作ㄓˋ;鎖在腳上的刑具,又稱腳鐐。梏音讀若故,注音作ㄍㄨˋ;銬在手上的刑具,又稱手銬。桎梏,也就是「拘束」的意思。
3.禽鳥︰鳥類的總稱。
4.戈矛︰古代攻擊和防衛敵人用的兩種武器。
【譯文】
能夠從觀察自然界的雲煙幻化影像中,發現不生不滅的真如自在身,這時候才能了悟幻化的萬物形體原來都是拘束真身的枷鎖;能夠從各種鳥類鳴叫的聲音中,聞聽出不生不滅的自性,這時候才能了悟經由情識分別出來的那些剎那生滅聲音,都是扼殺寂滅自性實相的兇器。
【講話】
本則菜根談是引導我們面對一切幻在的事物或聲音時,要直探不生不滅的真如自性,不要受自性上變化出來的幻境所迷惑,不要隨遷流不息的幻境於生滅現象中生死輪迴。
在佛教的經論裡,對不生不滅的自性真如實相,有許多詮釋,但很多人卻反被這些詮釋的名言法句給蒙蔽心性,拈起一句子的經文名言法句為境,執著在法境上做工夫,如此工夫再高,亦擺脫不了法境之縛。就如同我們觀看如雲煙幻影一般的萬象事物,若只看到幻在事物的形狀,沒有去突破這些幻在事物的形骸拘束,就無法證悟真如法性身的如來如去、不生不滅之法性實相。
我們誦《心經》,在《心經》中有句「諸法空相」的經句,這句「諸法空相」就是真如實相。那麼,這個真如實相是什麼內涵呢?《心經》形容其內涵為「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也就是說,《心經》以這三句法句,作為「真如實相」寂滅法性的描寫。
又《涅槃經》對這箇「不生不滅」的寂滅法性實相,亦曾以二分對待法來詮釋它的實相內容,但讀經的人往往不會在二分對待法的相因下,脫落法境之縛,照見兩邊一體的真如本體,反而在二分對待的二邊法境上起邊見。
譬如:以時間來說,會在「過去、未來、現在」三個時段的法境上,起二邊三際的邊見;以空間來說,會在「內、外、中」三個空間的法境上,起二邊三際的邊見。故《心經》以「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三句法句,形容出離二邊三際不受相對法拘縛的「真如實相」。
本則《菜根談》所提示的「真身」,就是指這箇不落二邊三際邊見的「真如實相」。
《六祖壇經》機緣品,記載一段有關「生滅法義」與「寂滅法義」的問答,我把它引述出來,幫助大家從「生滅」與「寂滅」二分對待法,直探「不生不滅」的「真如實相」內涵,以此幫助大家體認本則《菜根談》所提示的雲煙影中的「真身」實相。
有一位志道比丘,有一天去請教六祖惠能大師說︰『我自從出家以來,閱讀《涅槃經》有十多年了,還不明了經中大意,希望和尚垂慈教誨。』
六祖問他︰『你甚麼地方不明白呢?』
志道比丘說︰『經中有這麼一段文說︰「諸行無常,就是生滅法。生滅全滅了,是為寂滅樂。」我對這段法句有所疑惑。』
六祖說︰『你疑惑的問題發生在什麼地方?』
志道比丘說︰『照經中的義理來分析,好像說一切眾生都有二種身,這二種身就是經中所說的「色身」和「法身」。色身的現象是無常的,所以說它是有生滅的現象;法身是恆常的,所以說它是無生滅、無知覺分別的現象。既是如此,經中說︰「當生滅全滅了的時候,就是寂滅之樂。」我不了解這一句話所提示的「生滅全滅」是指的那一種身入於寂滅?
又「寂滅之樂」究竟是那一種身在受用?假如說是色身,當色身在壞滅之時,地水火風四大和合的肉體,便產生了分散的失調現象,這完全都是苦的問題;既是苦,就不可說色身的壞滅是一種「寂滅樂」。
又從另一立場來說,假如法身入於寂滅,是一種無生滅、無知覺分別的現象,如此法身的寂滅現象則如同草木瓦石一樣無知;既是無知,到底那個身來受用「寂滅之樂」呢?
又法性是生滅法中的實體,五蘊是生滅法中的相用,如此由一箇法性體起五蘊之作用,此一體五用的五蘊生滅現象,應當也是常的;因為生就是從性體而起的相用,滅就是攝相用而還性體。
另則生滅現象,如果要肯定它有滅而復生之說,那麼有情含識的眾生就不斷絕不滅亡了;如果否定它有復生之說,那麼有情含識的眾生將永遠歸於寂滅,這樣就無異是沒有情識的東西了。
如上所述,一切萬法無疑都被涅槃給禁伏住了,如此,生且不能得,還有甚麼樂處可言呢?』
大家聽了志道比丘所提出的疑惑問題,或許也有同感吧!因為志道比丘這些疑惑都是一般落在二分現象上的人所會犯上的疑情。
什麼是二分?譬如有一條繩子,繩的一頭弄髒了,為了便於說明是那一頭被弄髒的,有人在繩子的中央做個記號,然後以此記號為界限,向人說明此一頭是清淨的,彼一頭是有污染的,於是人們便在這二分現象上看淨、看垢,反而看不到這淨垢二分現象,都同時存在於一條繩子上的實相。
我們讀經研教,談「生滅苦」說「涅槃樂」,很多人就只看到生滅苦與涅槃樂的「苦樂」二分現象,反而不會在二分現象的相因中,看見兩面一體的真如本體,無法證悟與二分現象同時存在的「不生不滅、不淨不垢、不增不減」的「不苦不樂」的本體法性實相。
下面大家再來聽聽六祖惠能大師向志道開示的法語︰
六祖說︰『志道!你是佛門子弟,為甚麼學習外道的「斷常邪見」隨便議論最上乘佛法呢?據你所說︰色身之外另有法身的寂滅;你又推測涅槃常樂,說它有個受用之身,這些都是一種執著愛惜生命所產生的生死觀念。你應當知道,佛因為一切在迷執中的眾生,妄認五蘊假和合的色身為「自體相」,又在妄認的自體相中分別妄計一切相對法為「外塵相」,在執著妄計中貪生厭死,只知在妄念遷流中看生死,不知人生如夢似幻地虛假不實,將不生不滅的「常樂涅槃」顛倒成「生滅」苦相,整天忙碌地隨著如夢似幻的生滅現象遷流不息,反而枉受生死輪迴。
佛因為憐憫此等眾生之故,才標示「涅槃真樂」,用二分法,建立「涅槃真樂」與「生滅苦相」的法境,使二者在相因中顯示出「不生不滅」的寂滅法性實相,但「涅槃真樂」並非從二分法的苦樂二邊作體認。佛所說的「涅槃真樂」的實相內容,是剎那生而沒有生起之相可見,剎那滅而沒有滅去之相可尋,更沒有甚麼生滅可滅,這就是涅槃寂滅樂分明現前的境界;同時正當這樣的寂滅樂分明現前之時,也沒有寂滅樂現前之量可得,這才是佛所指示的「常樂」。
這種常樂,本來沒有甚麼承受的人,也沒有甚麼不承受的人,那裡會有一體五用的名稱?何況你還說「涅槃是禁伏一切法使之永不受生」的呢?這就毀謗佛法了。』
本則《菜根談》提示「雲煙影裡現真身」,所發現的這個「真身」,就是真如法身的「涅槃寂滅實相」又稱「佛性」,它存在於一切如雲煙一般的幻在事物上,但任何一箇幻在的事物都不能代表涅槃的全體實相。
譬如:繩子上的淨垢二分現象都不離繩子的本體,但淨與垢任何一箇現象都不能代表繩子的全體實相。
所以過去有人問禪師︰「什麼是佛性?」禪師將杯子舉示人。杯子不離佛性是不錯,我們若將杯子看作全體佛性,就不見佛性實相,因為杯子不能代表佛性的全體實相。
六祖惠能大師對此「涅槃寂滅實相」之內涵,還向志道比丘作了一番描述、分析︰
六祖說︰『至高無上的大般涅槃,是圓融、淨明、常寂、靈照的;凡夫愚人說涅槃是死,外道執著涅槃為斷滅,所有求涅槃的二乘人,亦皆誤視以為涅槃應是無作;這些都是識情分別所執之知見,是六十二種邊見的根本。
妄立種種虛假的名目,那能表達涅槃的真實義?唯有超越常人所能量度的名句,才能通達涅槃不取不捨的法性真實義。
因知︰五蘊中的色法、心法,及以五蘊中的主宰我所緣起的外境種種現象,或各種不同的名言音聲相,一切皆是平等而如夢幻。不起凡聖分別的見解,亦不作涅槃法境的計執之解,二邊三際斷然不生,當下整體充滿的是涅槃實相。常順應六根生起大用,心不起諸用之想,緣於某種事物因緣而付以某種事物因緣的應對,於一切法不起分別諸法之想,當下整體充滿的是涅槃實相。
縱使是劫火燒乾海底,災風鼓動諸山相拍擊,涅槃相的真實義,仍然也是如此的一份如如不動的真常寂滅樂。我勉強的以言說來詮釋涅槃相,是要你捨棄不正的見解,你聽了若不隨這些言說文句妄生知解,就肯許你知道佛法少分。﹄
志道比丘聽了六祖這段開示法語,頓然開悟,歡喜踴躍地禮謝六祖的開示。
今天我配合本則《菜根談》所提示的「真身」之認識,引述六祖惠能大師與志道比丘這段師資質疑的法緣,用以幫助大家對「真身」的「涅槃實相」之認識,但願大家也能在六祖的法語中,證悟到透視雲煙幻影般的萬象能力,超越出萬象形骸的拘束,體認「雲
煙影裡現真身」的真常寂滅樂。
本則《菜根談》的另一種修養──禽鳥聲中聞自性,方知情識是戈矛。這個道理是要從觀音法門作探討的一種修行學問。因為觀世音菩薩的修行,是從耳根入門。
《楞嚴經》「觀音圓通章」有記載觀世音菩薩自己敘述他用耳根修行禪定的過程。,美國一位航業鉅子
今天我先提示一下
「觀音法門」是觀世音菩薩自己說明如何在修行中,一層層地消除這五個層次的妄想執著,而進入本性的清淨解脫自在天地中。
下面要說明的是這五個層次中的「聲」、「聽」、「聞」及「聞性」四個名詞。「聲」、「聽」、「聞」及「聞性」,通常容易混作一談,其實其中有很重要及根本的區別,觀世音的初期修行,即是從認識這種區別開始。
據傳說觀世音是在海灘邊修習禪定的,他每天聽到海潮聲音的來去,清晨醒來,萬籟俱寂,潮聲遠來,打破了清靜;不久潮聲退去,耳邊又恢復清靜;隨後潮聲再來,靜又消失了。觀世音研究這潮聲的來去,發覺潮聲及清靜這兩個對象,在聽覺中是此起彼伏的現象──潮聲生,清靜滅;潮聲滅,清靜生。可是兩者有一相同之點,即是都不久存,都有一個生一個滅的現象;但「聽覺」則不然,它卻是老在那兒。因為有聽覺,所以能聽到潮聲,潮聲去了,聽覺並不隨之而去;因為那時聽覺所聽到的是「靜」的現象。如果聽覺隨潮聲而去,則不但分不出靜,而且潮聲再來時,又何能再聽到次一個潮聲?因此潮聲有來去的生滅的現象,而聽覺則無來去的生滅的現象。
這個「聲音」有來去生滅的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世人的妄想執著,實在是因為「跟追」這暫時生滅的聲音而來。為使各位得一深刻的印象起見,再舉一個例︰
我現在打一下鐘「噹──」
我問︰『有鐘聲沒有?』
大家回答︰『有鐘聲。』
待鐘聲過去,我又問︰『現在有鐘聲沒有?』
大家回答︰『沒有。』這回答是對的,鐘聲是來了又去,也可以說是有生有滅。
可是現在讓我再打一下「噹──」
我問︰『各位聽見嗎?』
各位都說︰『聽見。』
一回兒鐘聲消失,我又問︰『各位聽見嗎?』
有人回答︰『沒聽見。』
這話可有了語病,好比盲人說不能看見東西一樣,為什麼呢?因為盲人並不是沒看見,只不過所看見的是黑暗而已。我們現在並不是沒聽見,只不過聽見的不是鐘聲而是靜或其他聲音而已。試想,如果你的聽覺沒有了,你怎能知道鐘聲已息?又如果聽覺沒有了,你現在怎能還聽到我說話?可見消失的只是鐘聲,而不是你能聽的聽覺。
從上舉之例,我們可以了解,鐘聲有來去,有生滅,而聽覺則老是在那兒,並無來去,也沒有生滅。這不動而能聽的「聽覺」,在佛法中叫它為「聞性」。此處所說的「聽覺」(也就是「聞性」)並無來去生滅現象,它是以「聲音」及「靜」相互緣生的現象,倘依真如本性來講,則所舉之聽覺名詞(聞性)仍舊是二分現象中的生滅法。
再講得澈底些,名相是用來說明實體,並不能代表實體的實際內涵,所以凡是一落名相,就有生滅,連「本性」這個名相,也是生滅法。只有「生滅兩圓離」,到不可說不可說的境界,方才算真實。
上面的二個例子,是用來說明「聞性」和「聲」這二個名詞的區別。一天到晚,在我們耳邊忽生忽滅,一刻不留的是「聲」,一直在那兒,不生不滅的是「聞性」;聾子也一樣有「聞性」,但是聽不到聲音。
那麼什麼叫做「聽」?「聽」和「聞」這兩個名詞又有什麼區別呢?
大家都曉得,耳朵是聽聲音的。說得更詳盡些,外面的音波震動耳膜,傳達到腦子裡的聽神經,就聽到聲音,所以「聽」是聞性經由「耳」及「腦」這兩個器官所產生出來的聽覺作用。可是有聲音的感覺,卻並不一定需要耳朵。
很多年前,在加拿大的蒙得里城有一位
上舉這項實驗,告訴我們,他這個有歌聲的感覺,顯而易見,是只用了腦子,並沒用到耳朵。這種沒有經由耳器官的聽覺作用,我們叫作「聞」。正如夢中人聽人說話,也沒有用耳朵,所以也只是「聞」,而不是「聽」。
講到這裡,我們對「聲」、「聞性」、「聽」、「聞」這四個名詞,應該有比較清楚的概念了,現在再來總結一下︰
「聞性」是人一直有的聽的本能,它無來去,也沒有生滅。「聞性」經由腦子及耳而起聽覺的作用,稱為「聽」。「聞性」單由腦子而起聽覺的作用,稱為「聞」。「聲音」則是聽或聞的對象,它是有來去,有生滅的;事實上,每一個單獨的聲音,都是剎那生滅的。
有關本則《菜根談》所提到的「禽鳥聲中聞自性」的修養體認,我們
這一則《菜根談》,我分成二部份作說明,上一講:『雲煙影裡現真身,始悟形骸為桎梏。』是從「色生心」觀入自性實相。今天要談的:『禽鳥聲中聞自性,方知情識是戈矛。』是觀照聲音之修養,教人從「聲生心」觀入「自性實相」。
為說明這份從「聲生心」觀入「自性實相」的修養,我提出《楞嚴經》上的「觀音法門」與大家一同探討觀世音的修行方法與證悟過程。
現在我把《楞嚴經》上這一段觀世音菩薩敘述他修行與證悟過程的經文,寫在講台前的白板上,配以
初於聞中,入流亡所。
這是觀世音菩薩說他在觀音修行的過程中,最粗淺的一段層次。「初於聞中」是觀世音自述說︰『我在修行的初期,運用聽覺。』這裡各位要特別注意到的,是觀世音菩薩「觀音修行」的初期,也和我們一樣有妄想執著,有那些妄想執著呢?
1.有「我」的強烈觀念。
2.知道運用聽覺「聞性」。
3.有「聞」與「聽」的作用。
4.有聽到的「聲音」。
為什麼在這裡要向大家強調觀世音在修行的初期,也像我們凡夫一樣,有「我」、「聞性」、「聞」與「聽」,及「聲」等妄想執著呢?這是為了要反映以後觀世音怎樣逐一消除這種妄想執著的心路歷程。
上一講有談到,觀世音是在海灘邊修習禪定的,因聽潮聲的來去,悟到聲音在聞性中剎那生滅,並非永久的,實有的;人所以會在聲音中產生妄想煩惱,都是因為執著聲音所引起的。所以觀世音發現聲音的生滅煩惱現象後,就採用「入流亡所」的方法,使聲音不再成為煩惱的根源。
那麼「入流亡所」是怎樣的一種修行方法呢?這要將「入流」與「亡所」分開來研究,現在我們先討論「入流」︰
「入」是佛法中的一個專用名詞,是表示人的各器官與外界接觸的現象,所以佛法中有所謂「六入」的名相。「六入」是指「眼、耳、鼻、舌、身」五種外部器官與外界的接觸,經腦意識與外界所接觸的事物而產生思想之總稱。此處的「入」則是「耳入」,是外界的音波震動耳膜,使人發生有聲音的感覺現象。
「流」的意義是「不住」。《金剛經》提到「不住色生心,不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此處的 「不住」,就是不將接觸到的外塵相留住下來,讓它如流水般的流逝。所以觀世音所說的「入流」,即是《金剛經》中的「不住聲生之心」。
再說得詳細些,「入流」就是說不要停留在每一個耳朵與外界接觸所感覺到的單獨聲音,要讓每個單音像流水般的繼續不絕的流去。
這句話聽來好像很容易,實則很難,因為我們人的毛病,就是習慣性會去留住聽到的每一個單音,而且會將單音連貫起來,於是組成名詞,連成句子,產生意義;於是對聲音的妄想執著由此而生,煩惱痛苦由此而來。
現在我向大家發出三個單音:『「觀-世-音』。
請問各位︰『你們聽到我說了什麼?』(同修答︰『觀世音。』)
『諸位答「觀世音」的,就是沒有做到「入流」,因為你們沒有讓「觀-世-音」三個單音,一「入」即「流」,而是將這三個單音都留住下來,連貫起來,組成「觀世音」這個名詞;不但組成名詞,還有人的腦子裡,連帶著將平時所知關於觀世音菩薩的一切,都連想起來了,這就是聲音的妄想執著啊!各位,不論「觀世音」這個名詞是好是壞,它一樣是對聲音的妄想執著所產生出來的名詞。所以要去掉妄想執著,就得先修「入流」。
剛才這一試,各位也許會認為修「入流」倒真不容易,因為人的腦子中就有這麼樣的記憶機能,能將單音留住下來,連貫起來,叫我們怎能「不住」而讓它「流去」呢?這話也不盡然,我們仔細想一想,要「入流」也並不困難,現在就可證明給大家看。
此刻各位的耳朵和外界接觸到的聲音不只我講話的聲音,遠處有汽車經過的聲音,近處有佛堂冷氣的電流聲音,還有很多其他的聲音,可是大家很自然的都讓這些聲音都「流」去而「不住」下來,所「不流」走的只有我在講話的聲音。為什麼呢?因為大家都在注意我講的話,要想知道我在說些什麼,因此不讓這些聲音「入」而「流」去,將這些聲音停「留」住,連貫起來便產生了許多思想上的反應。
又譬如:剛才我發出的三個單音,如果各位不將它們留住,每個單音都任它一觸即流,單獨的一個「觀」聲,一個「世」聲,或一個「音」聲,都產生不出「觀世音」這個名詞及因之而有的一切意義。
大家聽了「入流」這個修行方法以後,可以將之推而廣之的應用在生活中,使一切恩怨較量聲音「入流」,自然會覺得「入流」這個修行方法,確有引導我們的身心脫離煩惱的妙用。
關於「入流」一詞,歷代《楞嚴經》之疏解,多作「逆流」講,即須陀洹果的逆流行證。意思是說眾生的心追循聲音流轉,謂之出(心出自性軌道了);觀世音菩薩逆聲音而反聞自性,謂之為入(心入自性軌道了)。
接下來要解釋的是「亡所」。「亡所」的「亡」是亡失、消除的意思;「所」是所聽到的對象及因聽到而引起的一切對象的簡稱。在佛學裡,常提到「能」、「所」兩個名詞,「能」是指能起此作用的主體。譬如:能聽的我,能看的我。「所」是指此作用所能接觸到的對象。譬如:所聽到的聲音,所看到的色彩。世界上有許多現象,都由此相對的「能、所」觀念造成,也就是說「能、所」是妄想執著的主要形態。所以「亡所」的修行,是說在修行中要「亡失了聽到的對象及因此對象所產生出來的一切相關的對象」。
那麼如何亡失「能、所」對象呢?
舉個例子說:有一個人坐在火車上,他感覺火車的聲音很大,心想︰『火車的聲音真鬧,一坐進火車,就被這亂轟轟的鬧聲弄得心煩。』
現在我們就來分析這麼一句煩心的話,它「入」於「所」住的對象究竟有幾個層次︰
1.坐進火車,耳朵與外界接觸;(構成「入」的因緣)。
2.將火車發出的機械單音留住下來(不流而住),乃發覺有聲音;(構成聽到的對象──這是產生第一個「所」住對象)
3.這聲音是轟轟的;(機械單音連貫了起來,造成有意義的對象──產生了第二個「所」住對象)
4.這轟轟的聲音是火車的聲音;(聯想起其他的對象──產生了第三個「所」住對象;)
5.火車的鬧聲真煩心。(又聯想起以往的經驗而引起煩心的經驗對象──產生了第四個「所」住對象。)
現在讓我們將前面分析的這